侠客岛：中央查处这件事 让一些地方＂形同十级地震＂

本篇文章3178字，读完约8分钟

有一样东西十五年前被中央政府列入淘汰名单，并在今年两会上被李克强点名；直到两天前，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NDRC)在一个特别的新闻发布会上说，它已经在全国范围内被禁止。

这个东西对普通人来说可能听起来很奇怪:“带钢”。

然而，用李克强的话来说，这是一件如此隐晦的事情，已经在整个国家引起了相当大的“震动”。为此，去年江苏、河北两省政府奉命到国务院进行深入检查，并对各地一名副省长给予行政处分。

为什么这件事值得我们国家关注？既然它已经被列入黑名单，为什么它被反复禁止了15年？

震动

“去年，我检查了一个‘带钢’，这比你们那批钢铁项目要震惊得多。这是李克强在今年两会上的原话。

简单地说，“带钢”就是将废钢熔化后浇铸成钢，以“贴牌生产”和“假冒生产”的形式在钢材市场上占有一席之地。用这种方法生产的钢不仅质量差，容易破碎，而且造成严重的环境污染。

如前所述，15年前，中央政府明令淘汰落后产能的“带钢”，2002年，国家经贸委将“带钢”列入“落后产品”名单，要求限期淘汰。在随后的15年里，“带钢”和生产“带钢”所用的普通频率和中频感应炉也被多次列入“黑名单”。

即便如此，到2016年，据估计全国“带钢”产能至少为8000万吨；去年10月，有专家写道，中国还有大约70家中频炉钢厂，产能约为1亿吨。

2016年7月底，央视披露江苏华大钢铁有限公司仍在非法生产和销售“带钢”。随后，国务院派出调查组对该公司的非法生产进行核实。这一“典型违法违规行为”直接导致江苏省副省长马秋林行政记过，并追究111名责任人的责任。

被调查的华大钢铁位于新沂市。该市一位领导向《中国经济周刊》表示，这次调查给该市的领导带来了脱胎换骨的变化，特别是对该市的主要领导，如市委书记、市长，“这就像一次10级地震，有很大的震撼力。”

事件发生后，根据江苏省的自我调查结果，江苏省共发现63家“带钢”企业，总生产能力为1233万吨，分布在10个城市。《中国经济周刊》长期跟踪采访发现，这10个城镇“带钢”泛滥，有些地方甚至“城镇起火”。在当地政府的默许甚至鼓励下，“带钢”产业集群形成了多年。

“萧蔷”

归根结底，“带钢”被反复禁止的原因是它有利可图。

一位通过“带钢”完成了原始积累的老板向《经济日报》介绍说，在钢材价格年年上涨的旺季，废钢生产的各种“带钢”每吨利润1000元，一夜之间可以盈利1万元。从“带钢”中提取的螺纹和角钢利润更高。

即使在钢材价格持平的年份，“带钢”的生产成本也比普通钢材低30%，因为不需要报批，也没有制度和交易成本。因此，它的利润在一般年份应该达到几百元每吨，而且利润还是相当可观的。

此外，“带钢”生产几乎没有环保投资，节约了环保成本。目前，生产一吨钢的环保成本在200元左右，平均水平高于120元。此外，“带钢”工厂往往选择在夜间生产，这不仅是为了逃避工商、质监和环保部门的调查，也是因为夜间电费相对便宜。

在“提辖钢铁”的老板们看来，中国幅员辽阔，资源丰富，不仅需要宝钢和沙钢等大型钢厂生产高质量、高价格的钢材，还需要徘徊在法律边缘的小型钢厂生产低价钢材。“鱼有一条鱼路，虾有一条虾路，两者都有自己的需要和自己的方式。”

15年后，不仅仅是生产者利用了运气。在这个产业链中，不仅企业是逐利的，地方政府也有权寻租，甚至“假记者”也能分得一杯羹。

“英雄”

“过去，地方政府视而不见。事实上，当地政府可以通过一个简单的动作让他们随时死去——拉下开关，为什么没有呢？这是因为他们也有需求。”上述“带钢”老板告诉经济科。

是的，曾经的“带钢”也是当地经济发展的“英雄”。

江苏省新沂市唐爽镇的一位官员告诉《中国经济周刊》，新沂所有的小钢厂都没有经过法律程序，土地使用程序是临时性的，没有污染防治设施。但是，这些国家禁止的“带钢”工厂都是城镇的招商企业，招商的成绩与一些领导的“黑工”有关。虽然群众对这些钢厂有很大的意见和许多抱怨，他们一再希望镇上采取措施关闭钢厂，但镇上的领导只是抵制，声称一旦停产，就会给企业造成损失。事实上，一些领导人害怕失去自己的利益。

这一说法也可以从《国务院办公厅关于查处华大公司违法违规行为的报告》中得到证实:“2013年，徐州市决定取缔华大公司，但新沂市和企业所在地瓦窑镇政府弄虚作假，规避禁令；2015年新沂市决定关闭华大公司后，瓦窑镇党委和政府出于各种原因表达了自己的感受，拒绝关闭；瓦窑镇政府甚至将华大公司视为金融支柱企业，多次授予公司所谓的“特别贡献奖”。

对于苏北缺乏税源的乡镇，几乎每一个落户的“提辖钢铁”厂每年都贡献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元的税收。因此，只要政府通过招商引资打击这些“带钢”企业，就会有“内部人”来通风报信，迅速停产，假装停工几天，等着检查人员离开再开工，形成“生产-罢工-保护-停工-重新开工”的利益链条。

《唐僧肉》

“带钢”企业不仅为基层官员带来了招商引资的成果，也为各方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利益”。在一次采访中，经济科了解到，一些官员拿着“提高钢”企业的股份参与分红，更多的人直接为“提高钢”老板的权力支付租金。据江苏省质监部门的一位官员介绍，参与“带钢”生产和流通的各类监管人员包括供电、质监、环保、工商、镇政府等。，还有一些执法人员“路过后拔毛”。

由于监管的对象是非法生产“带钢”的企业，老板本人可以在灰色地带游荡，从而获得生产经营的空空间。这种执法监督容易形成寻租。所谓“水湿于地”，“油过手去”。“这些潜规则和人际关系是起作用的，提辖港的老板知道，如果老板‘不来上班’，他就无法在当地生存一天。”

更可笑的是，这种利益寻租链甚至延伸到了一些“假记者”，而“寄钱盖章”成了一种常规的“潜规则”。

经济科在江苏采访“带钢”时遭遇了一次相当尴尬的经历-

那是在江苏省邳州市大台庄镇。经济科和他的团队在一家“带钢”工厂前敲门，突然四五百美元的钞票从紧闭的铁门下扔了出来。正当经济陷入混乱时，一位路过的村民问道:“你们是记者吗？你为什么不捡起来然后走呢？这是钢厂老板给你的辛苦工作。最近，钢厂一直没有成效，只能给这么多。记者是这样的。”

“带钢”的老板向经济科抱怨说:“有时我们要打电话给五六个记者，他们每天自称是哪个媒体的，这让我们筋疲力尽，压力很大，很难辨别真假。”

红线

面对如此混乱的局面，整顿势在必行。

2016年2月，国务院发布了《关于解决钢铁行业产能过剩实现脱困发展的意见》，明确提出“从2016年起，粗钢产能削减1亿至1.5亿吨需要5年时间。”

此后，禁止“带钢”的压力从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务院常务会议蔓延到中国最基层的农村角落。

2016年7月底，在华大公司非法生产和销售“带钢”被揭露后，中央政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缔了“带钢”，压力层层传递。

最近，经济科来到整改风暴的中心华大公司，绕过厂区围墙，发现围墙内没有机器和生产线，厂区只剩下大小不一的土坑。

据新沂市发展和改革委员会负责人说，“这不是简单的拆卸，而是‘挖三尺’，彻底清除机器设备、工厂、一切生产资料和成品，销毁它们，把它们作为废料粉碎。”

“带钢”的“截止日期”明确定为2017年6月30日，这是今年钢铁产能削减的“红线”。

5月，18个部委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专项监督活动，士兵们被分成9路，对29个省份和新疆生产建设兵团进行监督，这些省份和兵团都报告说存在“带钢”企业。

在中央政府的努力下，带钢已经成了一股废力。“带钢”厂的老板们激动地说:“现在完全不可能了。这一次，中央政府真的在动了。”

两天前，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的一位发言人说，“目前，各地发现的所有‘带钢’的生产能力已经停止，水和电已经被切断，根据‘四个完全拆除’的要求，‘带钢’正在被取缔。”

至此，这一为期15年的逐步淘汰行动即将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