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泉：为什么俄罗斯难以遏制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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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是一个严重腐败的国家。2008年，它在透明国际腐败认知指数中排名第147位(共有180个国家和地区)。腐败是俄罗斯面临的最大威胁。梅德韦杰夫总统在2008年的国情咨文中指出，腐败是现代社会的“头号公敌”。

俄罗斯制定了许多反腐败计划，并采取了一系列反腐败措施。

2002年，普京提出了两项惩治腐败的措施:一是改革行政机关，二是加强法制建设，但收效甚微。

2007年12月12日，美国《时代》杂志问普京:“腐败正在蔓延，这是你的一个障碍。”普京回答说:“我们没能解决这个问题，也没能控制住局势。”

梅德韦杰夫上台后，提出了更加严厉的反腐败措施:2008年7月31日，他签署了《国家反腐败计划》；2008年12月25日，俄罗斯联邦颁布了《反腐败法》，规定公务员、其配偶和子女必须提交收入和财产信息；2009年5月18日，五项总统令规定，除国家和地方行政官员外，法院、检察院、警察、军队、安全部门和选举机构的工作人员也包括在申请人名单中，财产申报的主体扩大到国有公司的领导人；2010年4月13日，签署了《国家反腐败战略总统令》和《2010-2011年国家反腐败计划》，这表明俄罗斯从国家未来发展的战略角度看待反腐败问题。

尽管法律没有要求总统申报个人和家庭的收入和财产，梅德韦杰夫还是在2009年4月6日在官方网站上宣布了个人和家庭的财产，以显示他打击腐败的决心，然后普京总理在4月7日宣布了财产。梅德韦杰夫强调，如果官员拒绝提供收入和财产信息，他们将被解除公职。

俄罗斯高调而有力的反腐败取得了一些成果。根据一项民意调查，在2007年，只有12%的人认为俄罗斯政府的反腐败行动是有效的，而在2009年，这一比例为21%。但总的来说，反腐行动收效甚微。2009年，俄罗斯行贿的平均价格翻了一番多，达到23，000卢布(约7，700美元)，而2008年为9，000卢布(约3，000美元)。据俄罗斯学者称，腐败涉及的金额几乎等于国家财政收入。那么，为什么俄罗斯难以遏制腐败呢？以下是对一些主要问题的分析。

腐败已经制度化和合法化

2008年5月19日，梅德韦杰夫在反腐败大会上指出，“腐败已经成为俄罗斯的一个制度性问题，我们应该用制度性对策来解决它。”制度因素表现在很多方面:第一，行政机关体制效率低下，但权力很大，并有许多经济干预，这使得企业和公民不得不依靠贿赂来解决问题。试图参与政治的金融寡头与官员联手，为私利而玩忽职守，这已成为腐败的重要温床。其次，有相当多的大型国有垄断企业。梅德韦杰夫批评俄罗斯近年来过度的再国有化。他在2009年的国情咨文中指出，目前，俄罗斯政府控制着40%以上的经济，而这些企业效率低下。此外，官员被任命为大企业的领导人，这很容易形成一个政府和企业相结合的垄断组织，是滋生腐败的一个重要因素。根据俄罗斯报纸网络2010年8月17日发布的一份报告，俄罗斯商界人士表示，贿赂支出占企业总支出的一半。

腐败的普遍性尤为突出。根据俄罗斯总检察长办公室2004年的初步估计，超过80%的俄罗斯官员犯有腐败行为。根据俄罗斯民意基金会2008年9月进行的一项调查，29%的俄罗斯人被迫行贿，56%的企业家经常被迫行贿。甚至在那些从未行贿的人中，44%的人准备向俄罗斯政府官员行贿。根据俄罗斯反腐败组织2010年8月17日发布的最新材料，俄罗斯官员的腐败总量已经占到国内生产总值的50%。此外，在俄罗斯，四分之一的学历是伪造的。在大多数教育机构、学习机构和大学中，80%的流动资金没有被占去。

学历造假已经造成了严重的后果。根据全俄罗斯患者权利联盟的统计，俄罗斯每年有5万人死于医疗事故，其中许多人死于持有假文凭的医生手中。为了得到假文凭，你必须伪造你的成绩。每次你得到一个假的考试成绩，起价是5000美元。如果你是一所著名的大学，要价可能高达4万美元。(俄罗斯报纸《消息报》，2010年7月20日)至于警察的腐败，已经引起了公众的不满。以交通警察为例，俄罗斯报纸和杂志这样描述它:他们经常“埋伏”，在抓住非法司机后，如果他们不严重，司机会“安定下来”，如果他们“反应迅速”。俄罗斯司法系统的腐败也是众所周知的。俄罗斯纳税人支付的每英里公路费用是欧洲纳税人的三至四倍，主要是因为贿赂和回扣。即使成本如此之高，项目的质量仍然很差，这使得修复是必要的，所以有更多的机会腐败。

在俄罗斯，许多腐败行为已经合法化或半合法化，如给小费、给医生红包、给老师送礼等。，这是常用的。客观地说，人们默认了他们存在的合法性。

为什么有些人不想惩罚贿赂

俄罗斯出现上述情况有以下原因:

首先，俄罗斯作为苏联的继承国，在叶利钦执政时期的经济社会转型中，尤其是在私有化进程中，经历了严重的混乱和制度缺失，在普京执政的八年中，在反腐败方面没有取得显著的成效。有些人认为腐败已经成为俄罗斯的顽疾，无法治愈。有些人甚至认为腐败已经发展成为人们的一种生活方式。在这种背景下，人们对反腐败失去了信心。笔者认为，俄罗斯人民对腐败的高度宽容实际上是对惩治无处不在的腐败失去信心的表现，是一种无奈。

其次，在普京时期，经济的快速发展、人民生活水平的大幅提高和腐败的蔓延是齐头并进的。普京执政八年，坚持提高居民收入的政策。从1999年到2007年，俄罗斯国内生产总值增长了68%，居民实际收入和养老金增长了1.5倍，失业率和贫困率下降了50%。与此同时，普京还特别关注解决俄罗斯最紧迫的问题，并提出了让普通百姓负担得起住房、疾病和学校的社会政策。此外，普京提高了俄罗斯在国际社会的地位。这些因素在缓解俄罗斯人民对腐败的不满和提高他们对腐败的容忍度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对此，一些俄罗斯学者指出，“俄罗斯的政治稳定很大程度上是用钱买来的”。

第三，由于行政机构的官僚化，人们通过行贿来解决问题，从而提出了不惩治腐败的观点。2009年5月20日，俄罗斯司法部长科诺瓦洛夫在提交国家杜马的报告中承认，25%的俄罗斯人愿意让腐败继续下去。他还认为这是一个被大大压缩的数字。事实上，这与俄罗斯行政机构的低效率、故意失职和无所作为以及不给予好处就不做事有关。根据莱瓦达分析中心(Levada Analysis Center)2007年进行的民意调查结果，39%的俄罗斯人认为，俄罗斯的腐败不会被根除，因为腐败可以比合法渠道更快、更低的成本解决日常生活和商业中的各种问题，所以人们宁愿选择腐败而不是合法渠道。(俄罗斯中亚和东欧市场，2009年第11期)

俄罗斯人民对腐败的这种心态已经成为反腐败的桎梏，这对一个国家和民族来说是极其可怕的。

“电话审判”与司法腐败

从俄罗斯的实际情况来看，出现了两个问题:一是司法独立性不强，在三大权力中实力最弱；第二，司法腐败严重。

在俄罗斯，司法腐败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由于政治考虑或经济权利人的影响，不可能公正执法，这是“电话审判”至今存在的原因之一；二是个人腐败，即法官的索贿、受贿、敲诈勒索等枉法行为。在俄罗斯，有一句谚语:“当诉讼猖獗时，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和解。”我们不怕审判，但我们害怕法官，因为法官最容易被贿赂。像鸭子的胃一样，法官的口袋很难填满。当你进入法庭，你都穿好衣服，当你出来，你会裸体。”(俄罗斯、中亚和东欧市场，2009年第11期)根据俄罗斯智库的调查，诉讼当事人赢得诉讼的额外费用为9570卢布(相当于358美元)。俄罗斯社会调查基金会的一项调查显示，一个国家法院的院长每次办案平均收受1.5万至2万美元的贿赂，一个城市法院普通法官收受贿赂的平均金额也达到4000美元。

司法腐败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后果:首先，人们对司法机关失去了信任，普遍认为他们不能依靠司法来实现公平和正义。2010年6月10日，俄罗斯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的一份调查报告称，“甚至幼儿园的孩子也不相信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其次，它给国家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2007年，俄罗斯官方司法腐败案造成了4300万美元的损失，但根据俄罗斯检察院调查委员会的调查，实际损失是其2000倍。第三，司法腐败助长政治腐败。想象一下，腐败的法官会追捕腐败的政府官员吗？第四，破案率低，俄罗斯90%的行贿者没有受到法律的严惩。这种情况也是俄罗斯腐败猖獗的原因之一。

俄罗斯的腐败现象十分严重，一些俄罗斯人甚至认为反腐败是“更加反腐败”。治理腐败将是一项非常艰巨和复杂的任务。腐败能否得到遏制关系到俄罗斯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