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的“美国梦”:一个国家治理困局的集中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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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的胜利绝不是“普通人的胜利”。2017年1月19日,美国华盛顿,当选总统特朗普的支持者提前庆祝了特朗普的就职典礼。视觉中国信息
纽约房地产开发商、共和党人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当选美国总统,这在主流舆论中完全出乎意料。世界习惯于用“黑天鹅”形象地表达这种“异常”现象。事实上,特朗普的胜利是美国政治演变的结果。总的来说,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美国的经济不平等加剧,这严重损害了作为民主政治核心原则的政治平等,进而导致经济不平等和政治不平等的相互强化。最终结果是美国民主政治的衰落和寡头政治的崛起。
声称美国是寡头政治会使主流舆论不快,因为美国几十年来一直被视为西方民主政治的代表,它是世界上所有国家学习的榜样。没有人能否认民主是世界政治发展的趋势,但美国是否仍然代表这一趋势可以完全讨论。罗斯福新政开创的美国民主政治的大氛围已经消退。根本原因在于政治平等原则不再能有效地限制经济不平等的扩大,而是随着经济不平等的迅速发展而流于形式,法律上的政治平等已经被事实上的政治不平等所取代。这种情况不仅是当今美国政治的真相,也是特朗普赢得总统大选的社会基础,也是制约特朗普政府的主要结构性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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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世纪70年代后的40年里,美国的经济不平等已经严重恶化。收入最高的0.01%家庭(约15,000人)占国民收入的比重,从1974年的不到1%上升到2007年的6%以上,每个家庭的平均年收入达到3,400万美元。图为当地时间2016年11月24日,“黑色星期五”购物季即将来临,人们去超市抢购。中国数据经济视野的不平等促进了美国民主向寡头政治的演变。特朗普的胜利绝不是“庶民的胜利”。
尽管数百万穷人在竞选期间给予了他坚定的支持,而且在最后的投票中,他也赢得了白人工人阶级的大量选票,特朗普将回馈那些在他执政期间给予他支持的白人选民。然而,特朗普并不代表贫困阶层的利益。特朗普的当选只表明体制外的精英有效利用了人民的不满,从而成功击败了制度化的精英团体。体制外精英对制度化精英群体的挑战至少反映了当今美国政治生活中的两个重要趋势。首先,美国政府应对2008年金融危机的政策引起了精英阶层的不满,或者奥巴马政府推行的薄弱的金融监管政策和普遍廉价的医疗保险政策引起了保守精英阶层的强烈不满。其次,美国制度化的精英在公共领域(即意大利马克思主义理论家葛兰西·安东尼奥[1891-1937]所说的“霸权”)为创造和维持领导力做出了巨大努力,但由于其对“主流舆论”的自我放纵,这种领导力逐渐失去了对公众的影响力,并在这次总统选举中受到了沉重打击。进步运动和罗斯福新政形成了一个有利于政治平等和限制经济不平等的宏观环境。以工人阶级为主体的下层阶级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壮大以及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经济繁荣时代的到来,为美国社会经济不平等的缓解提供了条件。
然而,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这一切都悄然发生了变化,美国社会的经济不平等一直朝着不断积累的方向发展,不断侵蚀着美国的民主政治,最终演变成今天的寡头政治。所谓经济不平等的持续积累,是指经济不平等的加速发展。具体来说,我们可以从三个维度看到经济不平等的持续积累,即经济不平等在一个较长的时期内恶化,经济不平等在一个特定的连续时期内不断加剧,财富不断向少数富人集中。我们不妨借用当代法国经济学家托马斯·皮凯蒂(thomas piketty)撰写的《21世纪资本》(Capital in 21世纪)提供的数据,简要解释一下美国社会和经济不平等不断积累的三个方面。首先,从20世纪70年代到20世纪40年代,美国社会的经济不平等现象严重恶化。从20世纪50年代到70年代,美国社会的经济不平等达到了有统计数据以来的最低点。美国收入阶层的前10%的富人占全国收入的30%,但在21世纪上升到45%。
更重要的是,美国的经济不平等曲线极其陡峭,这意味着经济不平等正在加速发展。如果保持目前的发展速度,到2030年,前10%的富人将拥有60%的国民收入。其次,最富有的10%人口在国民收入中所占的比例在20世纪80年代为35%,90年代为40%,21世纪为45%。即使是2008年的金融危机也没能打破富人在国民收入分配上的优势。因此,美国社会的经济不平等在过去连续的四十年中不断累积。最后,美国收入最高的0.1%家庭(约15万人)占国民收入的份额,从1974年的2.3%上升到2007年的12.3%。从1974年开始,平均每个家庭获得710万美元,总计超过1万亿美元,而最富有的0.01%的家庭(约1.5万个)占国民收入的份额。严重的经济不平等的影响不能局限于经济领域,而是不可避免地会对政治领域产生重要影响。换句话说,不断恶化的经济不平等会损害政治平等,导致实际的政治不平等,最终形成经济不平等和政治不平等相互强化的局面,即把美国的民主政治转变为寡头政治。
政府决策更倾向于回应高层人士的要求
政治不平等可以用政府公共政策回应人民利益的结果来解释。根据当代美国政治学家马丁·贾尔斯的研究,在美国民主政治中,大多数人支持的政策意图不能成为法律,只有当政策意图得到上层人士的支持时,它才有机会成为法律。如果90%的穷人支持政策改变,这种政策改变的可能性并不比只有10%的人好多少。相比之下,当富裕阶层支持一项政策改变时,这种政策改变的可能性就会明显增加。具体来说,富人阶层将政策意图转化为法律的可能性是穷人阶层的三倍。值得探讨的是,中产阶级能对政府决策产生什么样的影响?现代政治理论认为,中产阶级是民主政治的关键社会基础,在民主制度下,中产阶级的利益将主导政府决策。基于此,我们可以做出一个合理的推论:如果政府的决策不能回答中产阶级的利益,那么民主就只是名存实亡;如果政府的决策完全由富裕阶层的利益所主导,那么寡头政治就必须被包裹在民主制度中。
马丁·吉伦斯的研究表明,当一项政策意图得到中产阶级的大力支持但遭到富裕阶级的反对时,不可能有比贫困阶级更大的机会成为法律,因此中产阶级和贫困阶级在影响政策方面也很弱。在美国政治中,由于政党的社会基础不同,政府决策在回应不同社会阶层的利益诉求方面的不平等不会有显著差异。与民主党的政治精英相比,共和党的政治精英确实更关注富裕阶层的利益。然而,在被动回应中产阶级和贫困阶层的利益方面,共和党和民主党的政治精英保持着高度的一致性,尽管民主党的社会基础更多地依赖中产阶级和贫困阶层。这种趋同的基本原因是,与富裕阶层相关的丰富竞选资金和其他重要政治资源对共和党和民主党来说都是宝贵的。
借用吉伦的话来说,美国的富人可以借钱来购买对政治精英的影响力,从而支持他们的政策立场。当普通人的法律政治平等被政治过程中的经济不平等所阻碍时,公民权利和福利将会大幅缩水。我们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看到美国公民权利和福利的大幅缩水。首先,最低工资不断被侵蚀。虽然从绝对值来看,最低工资在过去40年中有所增加,但如果将通货膨胀考虑在内,美国最低工资的实际价值下降了约40%。当代美国政治学家拉里·巴特尔(Larry bartels)指出,面对公众对提高最低工资的一贯和压倒性支持,华盛顿的政客们选择了拖延、阻挠和混淆黑白。第二,医疗保障制度落后。美国的医疗保健系统长期以来一直受到批评,奥巴马政府启动了建立低成本全民医疗保健系统的政策进程。然而,即使在最有利于民主党的政治条件下,奥巴马的全民医保政策也未能实现其初衷,最终不得不向企业集团做出重大让步。最后,工会成员大大减少,工会的地位和影响一直在下降。2005年,美国的工会比率下降到12.5%。
社会流动的机会越来越少,“美国梦”的荣耀不再是由于经济不平等和政治不平等的相互强化。美国的社会结构越来越封闭,社会流动的机会越来越少。曾经轰动全球的“美国梦”并没有闪耀。将政治平等原则嵌入经济不平等的目的是在经济不平等的公民之间构建相同的身份,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打破由经济不平等导致的严格的社会分层体系,这意味着政治平等应该打破不同社会阶层之间的分化,扩大社会流动的机会。因此,社会流动和社会分层的程度实际上是一个国家政治平等的典型反映。在一个政治不平等的国家里,社会流动性往往停滞不前,社会分层固化。美国梦的核心是美国社会有很多社会流动的机会,美国是一个没有阶级的社会。这一思想之所以形成并深入人心,与美国建国时公民政治平等的原则是一样的。
美国政治学家雅各布·海克尔(jacob hacker)和保罗·皮尔森(paul pierson)的研究表明,随着20世纪70年代美国经济不平等的急剧恶化,美国社会流动的机会也迅速减少,大多数美国公民在有生之年无法实现阶级地位的飞跃,也无法为子女提供实现阶级地位飞跃的资源。通过努力工作,越来越少的人能够跻身于越来越窄的经济赢家之列。统计数据显示,与欧洲其他发达国家相比,美国的社会流动机会少得惊人。美国社会阶层的固化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中产阶级的规模缩小,另一方面,富裕阶层封闭。
富裕阶层的关闭不仅意味着任何人都难以加入富裕阶层,更重要的是,这意味着富裕阶层联合起来发展一套自己的社会机制,包括孤立的住宅区、私立学校、专属社交俱乐部、偏远的度假胜地等。这些社会机制创造了一种社会凝聚力和群体归属感,当代美国社会学家威廉·多姆霍夫称之为阶级认知,即在拥有巨额财富的基础上获得的优越感和自豪感。从内心来说,他们认为自己比别人好,所以他们值得拥有现在的生活。经济不平等的不断积累、日益严重的政治不平等和社会分层的固化都发生在过去的四十年里。这些变化的积累和交织最终以金融危机的形式爆发,政府应对金融危机决策的软弱进一步引发了普通美国人“占领华尔街”的社会运动,彻底暴露了美国民主政治的衰落。显然,美国民主政治的衰落需要一个充满活力的政府来改革公共政策,以捍卫政治平等和限制经济不平等。奥巴马政府正处于一个转折点。他也带着人们的期望进入白宫,但他有很大的期望。他八年的任期并没有扭转美国民主政治的衰落,而是进一步导致了美国国家治理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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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美国的社会结构越来越封闭,社会流动的机会越来越少,“美国梦”也不再闪耀。2017年1月31日,在美国纽约,超过30,000名纽约建筑行业的雇员聚集并游行要求安全立法。在过去的两个月里,纽约有30名建筑工人在工作中死亡。
特朗普的美国梦遭遇了国家治理的困境
特朗普的竞选宣言是“让美国再次伟大”,这的确是一个能够在美国人民心中重燃“美国梦”的口号,但特朗普的“美国梦”正面临着美国国家治理的困境。只有当特朗普能够克服当前美国国家治理的困境时,特朗普的“美国梦”才能真正成为现实。然而,作为一位具有强烈保守政策取向的总统,特朗普无法实施限制富裕阶层利益的政策,美国社会也远未形成新的进步意识。从特朗普入主白宫以来的政策声明来看,他总体上延续了里根总统20世纪80年代的政策取向,里根政府只是将美国推向经济不平等积累、政治不平等加剧和社会分层固化方向的一块垫脚石,这意味着里根政府只是美国民主政治发展的一个转折点。当然,如果主流观点承认多年后美国民主政治的衰落,特朗普就不能成为历史的替罪羊。
事实上,特朗普当选总统是因为美国民主的衰落,而不是因为它。民主的衰落和寡头政治的崛起是齐头并进的。寡头政治的本质是富裕阶层在各种网络的连接下形成了主导公共政策过程的主导阶层。然而,美国寡头政治不会脱下民主政治的外衣,因为民主政治给予富裕阶层的政策得到了公众舆论的支持,而日渐衰落的民主政治已经成为富裕阶层增强自身利益的有效形式。然而,寡头政治和民主毕竟是两种不相容的政治生活。虽然民主政治制度没有改变,但民主政治的衰落不可避免地会以某种形式表现出来,这将对国家政治和社会生活产生负面影响。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形式是美国国家治理的严重危机。如今,美国社会和其他国家一样,存在着一系列的经济和社会问题。政治是解决严重经济和社会问题的途径,但寡头政治阻碍了这些问题的解决,最终导致国家治理能力的下降和国家治理结构的危机。
所谓国家治理是指一个国家治理的系统化过程。具体而言,它是指一个国家的政党、政府机构、社会组织和公民通过协商和合作,为促进公共利益、保护公民权利和改善公民福利而进行的管理活动和过程。通过治理国家来维护和促进公共利益、公民权利和公民福利一直是国家治理的核心目标和观察国家治理的主要线索,因此也成为判断国家治理绩效水平的基本尺度。国家治理危机是指一国政治制度中的功能障碍,导致公共利益的明显损害、公民权利的严重萎缩和公民福利的持续停滞。此外,国家治理危机往往具有愈演愈烈、难以逆转的特点。严重的经济和社会问题只是国家治理危机的表象,而国家治理能力的下降和国家治理结构的危机则是国家治理危机的深层内容。因此,如果政治制度不进行大规模改革,国家治理的危机将难以克服。
特朗普注定会有所作为
美国的国家治理危机长期以来被世界所忽视。自20世纪70年代经济危机爆发以来,美国面临的各种问题没有得到有效解决,造成了越来越明显的负面影响。然而,人们普遍对美国的民主制度和市场经济持乐观态度,直到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美国国家治理中的严重问题才暴露出来。金融危机只是美国国家治理危机长期积累后的集中爆发,是美国国家治理危机的“主人”。金融危机没有其他根本原因。简言之,它是政治不平等和经济不平等相互强化而形成的寡头政治。
美国社会科学家早就发现了美国国家治理的危机,以及美国民主政治的衰落和寡头政治的兴起,但这些发现并不符合美国富裕阶层的利益,因此它们不能影响美国政府的决策。美国政治学家巴特尔对美国政治的研究得出的结论是,日益加剧的经济不平等很可能导致政治反应的日益不平等,进而导致公共政策越来越不利于穷人的利益,进而导致更大的经济不平等,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由技术变化、人口变化或全球经济发展引起的收入分配变化可能很快会变得更大,并变得根深蒂固,不可能更容易。
世界著名政治学家弗朗西斯·福山提出了美国政治制度衰落的观点,这可以说是对美国国家治理危机的回答。面对经济不平等和政治不平等相互强化的局面,如果美国的政治制度不随着环境的变化进行大规模创新,美国就不可能走出今天的国家治理危机。尽管特朗普是体制外的精英,但他可以在竞选中对不同的社会阶层做出夸张的政策承诺,甚至很多人都期望他能从体制外影响美国的政治体制,从而为美国政治体制的改革带来机遇。然而,特朗普就任总统后,他一直处于美国国家治理危机的中心。无论他在任期间能实施什么政策,他都很难改变目前美国国家治理的困境。
目前,美国国家治理的困境可以表述为:社会需要政府政策来进行重大改革,以限制经济不平等和改善普通人的生活条件。然而,美国的共和党和民主党都与富裕阶层形成了无形的联盟,因此代表中下阶层利益的政策不能被富裕阶层和政治精英所接受。简而言之,美国寡头政治的现实不会轻易为民主政治铺平道路。要改变美国国家治理的危机,我们只能先改变寡头政治,这需要重大的政治制度改革,而特朗普无法提供。
特朗普的“美国梦”代表了美国富裕阶层对理想生活的基本看法,随着他执政的开始,他的“美国梦”将会实现。特朗普政府并不排除扩大下层阶级白人群体就业机会的可能性,但下层阶级利益的这种改善将以其他下层阶级利益的丧失为条件,同时,特朗普政府将为富裕阶层带来更多利益。总而言之,特朗普的“美国梦”相当集中地表达了美国国家治理的困境。一方面,它显示了制度化精英为应对危机而采取的浮华政策立场的失败;另一方面,它充分表明了美国保守派精英在政府决策中坚决捍卫富人利益的强硬立场。
标题:特朗普的“美国梦”:一个国家治理困局的集中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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